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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的刺激和来源

发布时间:2019-11-5 浏览次数:2373



要明白“的刺激物”和“梦的来源”是什么意思,可以参考这句俗语:“梦来自胃。”这句话背后是一个理论,认为梦是没睡熟的结果。如果没有受到搅扰,我们就只会沉睡而不会做梦,梦是对干扰的反应。


对梦的导火索的讨论,在梦学文献中占了很大一部分。这个问题显然是生物学介入梦学研究后才出现的。古人认为梦为神的感召,所以无须寻找刺激源,他们认为梦是神魔力量所致,是神或魔特殊知识和意志的产物。但科学很快提出问题:梦的刺激是一元的还是多重的?于是人们开始思考,对梦源的解释,到底属于心理学还是生理学范畴。大部分学者似乎都采信“受到搅扰所以做梦”说,认为刺激来自各个方面,生理和心理刺激都可以引起做梦。至于哪类因素更重要,人们分歧很大。


穷尽梦的来源后,可将其分为四类(这种梦源分类也适用于梦的分类):第一,外来刺激/客观感觉,第二,内源感官兴奋/主观感觉,第三,内源躯体刺激/机体觉,第四,纯精神兴奋源。


a.外来刺激/客观感觉
小斯顿贝尔(哲学家老斯顿贝尔之子)的梦学著作记录了一个案例,一个病人全身肤觉迟钝,高级感官也失灵了好几个。该案例很著名,一直指导着我们对梦学问题的考虑。当他未失灵的几个感觉通路向外界关闭,他就会一下睡着。当我们想睡,就会努力想达到斯顿贝尔的实验中获得的那种情况。我们关闭最重要的感觉通道眼睛,并努力保护其他感官免受刺激,或避免既有刺激的变化。然后我们就睡着了,虽然我们并不总能完全做到(因为我们不能使感官和外界刺激完全隔绝,也不能完全废除五官的感受性)。当刺激增强,我们随时可能醒来,这证实了“即使在睡眠中,心灵也一直在和外界交流”。在睡眠中对五官施加刺激,能很容易引起做梦。


外来刺激分很多种,从不可避免的、对睡眠状态有益的刺激,到刚刚可以容忍的高强度刺激,到用来唤醒睡眠者的突发刺激(比如一道强光映上眼睛,一声噪音突入耳朵,或者一股气味刺激鼻腔黏膜)。睡眠中不自觉动弹后,我们可能把部分身体暴露在外,于是感到冷;或者我们换了睡姿,刺激到皮肤的压觉和触觉。蚊子还会叮我们,夜间的其他微小不幸事件可能同时攻击两个以上的感觉器官。观察者们记录的一大串案例引起了我们的注意:醒后发现的刺激物,和梦境的部分片段高度吻合,所以可以确认为梦的刺激源。


我在此引述热桑收集的多个此类案例,梦多多少少可以追溯到客体对感官的偶尔刺激。耳朵每次模糊地听到噪音,就会产生相应形式的梦:滚滚雷声可以把我们带上厮杀的战场,鸡鸣可以变成人类恐惧的尖叫,开门的声音可能引起强盗破门而入的梦。当毛毯在夜间滑落身体,我们可能会梦到裸行,或落水。当我们躺斜了,双脚伸出床边,我们可能会梦到站在骇人的崖边,或从高空坠落。如果枕头不小心压到头部,我们可能会梦到一块巨石悬在头顶,正在砸向我们。精液的积累会产生性梦。硌疼的身体部分会让人梦到患了重病,或遭受恶意攻击,或者不小心伤到了身体……


“迈耶一次梦到被数人攻击,他被摔在地上,敌人在他的大脚趾和二脚趾之间楔了一个木桩,把他锁在地上。梦到这里他突然惊醒,发现两个脚趾之间撑着一段稻草。据黑明斯记录,迈耶还做过另一个梦,他的睡衣勒住了脖子,他则梦到自己被绞死了。霍夫鲍尔年轻时曾梦到自己从高墙上跌落,醒后发现床架散了,自己实际上是掉到了地上。格雷戈里讲到,一次他用热水瓶暖脚,结果梦到爬上了埃特纳火山山顶,并发现土地烫得难受。另一个人额头长了水疱,结果梦到被印第安人剥了头皮。还有一个人,因为睡衣潮湿,梦到自己被人拖过小溪。一个病人痛风发作,结果相信自己被宗教法庭控制,饱受折磨。”


如果系统地施以刺激并成功引发相应的梦,就能确定“梦的内容与刺激源相似”的论断。据麦克尼什记载,吉隆·德·别沙连格的确系统地做过实验。“他裸露膝盖而眠,梦到晚上乘坐邮政马车赶路。他对此评价道,任何游人都很清楚晚上坐马车赶路时膝盖有多么冷。在另一实验中,他露出脑袋后半部分没有遮盖,梦到自己露天参加宗教仪式。在他的祖国,脑袋后半部分必须一直遮着,只在这种场合才能露出来。”


莫里还报告了其他观察,以自己为实验对象引发相应的梦(很多其他实验并不成功)。
1.用羽毛挠他的嘴唇和鼻尖。他梦到饱受摧残,脸上糊了一层沥青,之后沥青面具被强行撕掉,连带皮肤。
2.剪刀和钳子互相击打产生噪音。他梦到警报响起,动乱的声音把它带回了1848年的法国大革命。
3.把花露水放在他的鼻孔下。他梦到自己身在开罗,在约翰·玛丽亚·法里纳的店里,接着开始了奇异的探险(这部分想不起来了)。
4.轻掐他脖子上的皮肤。他梦到自己生了水疱,并想起小时给自己看病的医生。
5.把热烙铁靠近他的脸部。他梦到强盗闯入一户人家,把人们的脚按进火盆,逼他们把钱交出来。这时,达布朗提斯公爵夫人走了进来,做梦者认为自己是她的秘书。
6.一滴水落在他的前额。他觉得自己身在意大利,汗水淋漓,正在大喝奥维多白葡萄酒。
7.烛光透过红纸照在他脸上。他梦到闪电、灼热、海上风暴(他曾在英格兰海峡亲身经历过这一幕)。
赫维、韦安特等都曾在实验中制造特定的梦。很多人都知道梦有神奇的手段,能把临时的外来刺激编进自己的结构中去,其方式就像慢慢走向注定的结果。(伊尔德布兰特)“前几年,”该学者讲到,“我偶尔会使用闹钟在早上特定时间醒来。可能有几百次,这个装置的声音融入了显然很长的连环梦中。整个梦就像专门为它设计的一样,闹钟声是情节发展最合理、最合适、最不可缺少的高潮部分,而且是其必然的结局。”


我先说三个类似闹钟梦的梦。
福克尔特说:“一个作曲家一次梦到自己在上课,给学生们解释什么。解释完后,他转向一个男孩问:‘你明白了吗?’男孩像中邪一样大哭:‘哦,哇!’作曲家很怒,谴责学生怎么随便乱叫。但是突然整个班都在尖叫‘哦——哇’,然后是‘呦——哇’,最后是‘呋哟——哇’。然后他突然被街上的火警吵醒了。”
加尼尔叙述说,拿破仑一世正睡在马车上,一声炸雷让他梦回横渡塔利亚门托河被奥地利人炮轰的时候,他从梦中惊醒,跳起来大叫:“我们被伏击了!”



莫里下面的梦也很有名。他生病卧床时,母亲坐在他旁边。他梦到了法国大革命的恐怖统治时期。他目睹了骇人的杀人场景,最后自己也被革命委员会审判。法庭上,他看到了罗伯斯比尔、马拉、富基埃-坦维尔等那个恐怖年代所有的反英雄。他必须自己抗辩。经过很多没有记住的事件后,他被判死刑,被一大群人押着带去断头台。他登上断头台,刽子手把他捆在铡口,机关一翻,钢刀落下。他感到自己的头从身体分裂出去,在极度恐慌中惊醒,结果发现床头板掉了,正好击中颈椎,也就是断头刀切落的位置。


该梦引起了激烈的讨论,洛兰和艾格在《哲学》杂志上率先争辩:从疼到醒,时间很短,他是否可能或如何把这么多材料塞进这一瞬间?


该类案例表明,睡眠中发生的物理刺激,是梦最坚实的来源之一。物理刺激其实是普通人知道的唯一刺激。如果我们问任何受过教育但不熟悉解梦著作的人,梦是怎么来的,回答肯定会指向自己知道的某个案例,梦可以由醒后确认的物理刺激物进行解释。但是科学不能就此止步,科学必须寻根究底,观察并研究在睡眠中影响感官的其他刺激。这些刺激并不以真身入梦,而是以变形呈现。但据莫里说,梦与刺激物之间是“这样一种关系,它既不千篇一律,也不过于芜杂”。举例说,如果我们继续读完伊尔德布兰特的三个闹钟梦,我们就不得不问:为什么同一外来刺激导致了诸多不同的结果,为什么是这些结果而不是其他结果?


“我在一个美丽的春天早晨散步,穿过绿色的草地来到邻村,看到好多居民盛装赶往教堂,胳膊下夹着赞美诗。我记得那是星期日,清晨布道即将开始。我打算加入,但我有点热,所以觉得还是在庭院里再待会儿,等不燥了再进去。当我阅读庭院中不同墓碑上的铭文,我听到司事爬上塔楼的声音,抬头看到准备响起并宣布布道开始的小钟。它一动不动地挂了一会儿,然后开始摇摆。突然钟声响彻天际,刺穿我的梦,我就醒了。但钟声实际上来自闹钟。”


b.内源感官兴奋/主观感觉


虽然争议很大,但我们必须承认外来刺激是造梦的原因之一,这一点无疑已经确立。但考虑到外界刺激的性质和发生频率,它们似乎不足以解释梦中的所有图像,所以得找到,和外来刺激的活动方式类似的其他梦源。还应当考虑内源性的感官兴奋,我不知道是谁初创的这个理论,但实际上最近的梦因学中都多多少少明说过。“我相信,”冯特说,“我们醒时熟悉的视听感觉,会自主兴奋,使得我们在阴暗的梦中天地里看见模糊的光团,听到耳中的嗡嗡或嘤嘤声等。视网膜的主观兴奋对梦境来说最为重要。所以梦有一种神奇的能力,可以随便更换梦中的物体,换成同一类或不同类但相似的东西。我们闭上眼睛也可以看到各种飞鸟、蝴蝶、鱼儿、彩珠、花朵等。黑暗的梦中天地里,视网膜上的光团可以变成各种神奇的形状,还可以分解成一群物体,还可以根据光团是否在动制造会动的和不会动的东西。所以做梦者一定有权从多种动物形式中选择自己喜欢的那种,形式一多,就能满足主观中各种光影的需要。”


感官自主兴奋作为梦源有一个明显的优势,它不像客观刺激受制于外界事件。可以说,它可以根据造梦需要随意调用。但它也有劣势。客体刺激作为造梦因素,已经通过实验和观察得以确立,但视网膜等的自主兴奋在造梦中扮演的角色,确认起来其实很难或根本无法通过实验得到证实。感官自主兴奋作为梦源的主要证据,是所谓“半睡幻觉”现象提供的,约翰·穆勒称其为“幻视现象”。很多人常在入睡过程中看到清晰可变的图像,有时候睁开眼后这些图像还会持续一会儿。莫里常有此种经历,做了彻底的研究,他说这种图像和梦境类似或相同。更早的约翰·穆勒也说过同样的话。莫里称,要产生半睡幻觉,精神必须要被动,注意力要松懈下来。但无论何种精神状态的人,只要在倦怠中沉浸一会儿,就能体验到睡前幻觉,其间人常会醒来,重复数次,直到睡着。

c.内源躯体刺激/机体觉


如果我们想在有机体内部而非外部寻找造梦源,就必须牢记,几乎所有的器官,如果其处于健康状态,从不提醒我们它们的存在。只有当其骚动起来(我们可以这么说)或者生病了,才会带来最痛的感觉,所以必须和外来刺激引起的痛感等同视之。比如斯顿贝尔记述过一种众所周知的体验,他称:“睡眠中的精神,会远比醒时更深广地意识到有机体自身的问题。这时躯体部位产生的特定刺激和感觉,以及躯体的病变,将能够送达并影响心智。这些在清醒状态下根本就意识不到。”甚至亚里士多德也称:梦非常可能让我们注意到内部病变,而在清醒中我们意识不到。原因是,梦会放大感觉体验的强度。医学学者当然不相信梦的预言性质,但至少都承认梦在预测疾病方面有重要意义。


即使在今天,似乎也不乏确凿的案例,证明梦在诊断中的贡献和地位。提希曾援引阿提格讲的一个43岁妇女的故事。她数年从未病过,但最近为噩梦所扰,随后的体检发现她已经心搏异常,不久便死于该病。


对很多人来说,器官严重紊乱会引发相应的梦。人们普遍相信,心肺疾病会频繁引发噩梦。梦的这个功能确实被众多学者重点强调,我这里提一下该话题文献众多就够了(拉德斯托克、施皮塔、莫里、西蒙先生和提希)。提希甚至相信,病变器官会将自身的病理特征印在梦境上。若患心脏病,人就总会梦到在可怕环境中的死亡,这些梦一般都不长,惊醒后大骇。若患肺病,则常梦到受到压迫、窒息,或逃跑中喘不上气来,很多人的噩梦都差不太多。顺便一提,伯纳做过实验,趴着睡觉或蒙住口鼻,也能成功地引发这种梦。消化系统障碍,人会做与食物相关的梦,享受或不能享受美味。最后,显然每个人都经历过,性兴奋会影响梦的内容,也确凿地证明了有机体内部感觉会激发梦的整个理论。


而且,如果我们研究某些学者的解梦文献(莫里、韦安特),就会相当清楚,他们之所以开始研究梦的问题,乃是因为自己的病理状态影响了自己的梦。
新增的这一种梦源,有如此多的事实支撑,所以毋庸置疑了。但它并不像你可能相信的那么重要,因为梦毕竟是人人都做的(可能每个健康人每晚都会做梦),器官生病状态显然不是不可或缺的情况。而我们关心的问题,不是特定的病梦到底是怎么来的,而是普通人的普通梦是怎么来的。

d.精神兴奋源
当我们考虑梦和生活的关系、梦从何处取材时,我们知道,从古至今的研究者都同意,人会梦到醒时做的事,以及白天感兴趣的事。现实中的兴趣可以入梦,兴趣不仅是连接现实和梦境的精神纽带,还是梦的来源,其重要性不容忽视。而且,如果把在睡眠中激活并引起兴趣的刺激源也考虑进来,兴趣足以解释梦境的所有来源。但我们也听过该论断的对立面,也就是,梦让人远离白天的兴趣,大部分情况下,我们梦不到白天令我们费神的事情,直到它们失去对清醒生活的刺激力,从而不再属于“当下”。所以解梦时,每走一步,我们都被提醒,不可能归纳出普适法则,只能限定一些条件,比如给句子加上“一般”“通常”“在很多情况下”等词语,以示我们准备好了规避例外,这些例外不足以推翻我们的命题。
如果醒时的兴趣加上睡眠中发生的内外刺激,足以覆盖整个梦因学,我们就能满意地解释清梦中所有片段的来源,完全解开梦源之谜,那我们就只剩一个工作可做,那就是区分身心刺激在特定梦中扮演的不同角色。但实际上,如此解梦的完备方案还没能在任何个案中达成,每个尝试完成该完美方案的人,都发现梦常有很多部分,无法寻根溯源。白天的兴趣确实是梦的精神源,但这显然无法充分支撑那种自信,断定所有的梦都是现实活动的继续。


精神方面的其他梦源是未知的。当问到如何追溯梦中最显著的概念和图像内容时,可能除了舍纳对梦的解释外(后面还会提到),所有梦学著作都会捉襟见肘,露出很大的漏洞。为了解决这个难题,大多数学者共同发展了一种倾向——尽量贬低精神因素在造梦中的地位,精神因素在造梦中的重要性的确很难确定。当然,他们也把梦分类,是两类:神经刺激梦和联想梦,并断言联想梦完全来自精神(冯特),但他们却无法理清这个疑虑:“联想梦是否完全不受机体刺激的影响”(福克尔特),所以纯联想梦的本质属性就不见了。福克尔特说:“在所谓联想梦中,不存在稳定的中心,松散的堆砌浸透整个梦,它的本质特点就是堆砌。想象世界已经从理智和理性的束缚中解脱,而纯联想梦甚至摆脱了更基础的身心刺激的影响,所以只能不受控制地盲目随意乱散。” 冯特在解释造梦时也试图轻视精神因素,他断称:“说梦是纯幻觉,也许并不恰当。可能大部分梦实际上都是错觉,因为它们都来自最轻微的感觉,睡眠中没有完全磨灭的那些微小的感觉。”韦安特持同样的观点,并提出普适命题,他宣称:“梦最直接的来源就是感觉到的刺激,并以刺激为凝结点,通过联想凝聚相似的片段。”提希在打压精神作为梦源时走得更远:“不存在纯源自精神的梦”,该句被重复提到,还有“梦的内容来自外在世界”。
这些学者(以著名哲学家冯特为代表)采取了折中路线,毫不犹豫地宣称:大部分梦中,身心刺激互相合作。但这些刺激要么不可解释,要么就是“白天兴趣”的同义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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